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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久别重逢》
“烫金的发卷
从秋天的肩头落下来”
那年苏苏捡起这些诗片
做成书签
而今落叶在地上挨挨挤挤地
又抱成了一团
我独自挂在枝上
中间凝固的，不只是
一个秋天
树枝的孔隙越来越大
余下的天空，空旷、阔大
好在阳光还在
也是金黄的，像一片舍不得飞走的树叶
苏苏说，我也在。
叶片翻转，笑容闪烁
灵魂与灵魂之间，没有缝隙。
2、《雪夜》
年轻的女儿，那一年
坐着缓慢行驶的马车
去探望土里的父亲
持续的白
从地面渗透到空中
像一个觉醒的人
从土下抬起眼睛
黑夜行走的人
和静止的万物一样
都丧失了辨识度
世界只剩下沙沙的声响
像是有人匆匆迎来
带着熟悉的气味和呼吸
3、《在繁杂中保持纯真》
她指着下面的台阶说
这是我梦中来过无数次的地方
台阶下面是湖泊，再远处
是大海，和天空连成一片
云朵在天上也在水里
天空在水里也在天上
她醒来，大水消失
台阶下水泥铺地
人车如河，没有一滴水
4、《写在风中的信》
很多年后，我忘记了墨水的颜色
我确信它们活过
带着海水的色泽和柔软
游鱼的羞怯和果敢
它们是蓝色的血管，在纸上流动
是心脏的显影，在鳞片上投射
风吹动着时间
时间风化着人心
无数的蓝，成了干花和标本
5、《生活在一个地方》
叶子一半待在枝上，一半
卧在草地里。都一动不动
广场上多是中老年人
这一堆那一伙的
做着各种动作
有的双臂托举，转身
脸庞跟着转动
仿佛一朵朵葵花
有点像多年前的样板戏。
因为遥远
听不到音乐。没有音乐伴奏的动作
显得有些滑稽
像是缺了一根线
她们的飞翔或降落
就缺少了依据
而那些散落的人们
也沿着一根看不见的线
一会儿停，一会儿走
一会儿亮，一会儿被阴影覆盖
6、《恍惚》
坐在早晨，抚摸一场
梦境。你的眼睛干净，表情干净
整个夜晚我们没说一句话
只相对坐着
蜡烛替我们流了一些泪
我忘记你多久没回来过
也原谅你又做了一次入侵者
十年湖心无波，我常在飞鸟旁静坐
水路重重，千山阻隔
这一路，它们飞得有点难，飞得
平平又仄仄
7、《长街千堆雪》
能饮一杯无？
明诚不在，酒热了也无味
我在黄昏停下细雪的倾诉
想去雪地里打个滚
这愿望很多年就有了
但我不敢。朱门多格律，节律，戒律
我的手边开满青瓷，白瓷
蓄着雪的骨头
我把它们嵌在一撇一捺间
说醉花阴，道声声慢
说这次第，怎生得黑
因这人间，道路十八弯
雪做的灯太少，行路的人太难
8、《深渊在凝视你》
那年，离地三千尺
才发现，人没有变大
反而更小
深渊就在对面，在脚下
它不出声，只张着嘴
就足以令我跪伏
我逃离，我回来，我站起
比三千尺的日子还长
深渊还在，它深邃的部分
它长牙的部分
一点没变
隔着茫茫空气
我平视，远观
看云出岫，树生烟
避开向下的探视和危险
9、《迷路为花开》
这高大的棕榈树和
垂着长胡须的老榕树
太需要表达了
我只是迷了一次路
它们就为我绿了两次
在弯弯曲曲的河边
一群写生的孩子，一截流水的笑声
一株抱着崽崽的香蕉树
让我在南方一个热烈的午后
无法抽身
10、《搁浅》
每一次出行
都被疫情打断
这大好人间，只能闲置
午后的秋光盛大
河水汤汤，而我搁浅在一截时间里
也是秋天，树叶掉得猝不及防
河面破碎，白鹭乱飞
点点滴滴，满目都是金黄的碎玻璃
山河空念，十年无恙
有大鱼啵莿而出，水波微荡
夕阳入水，稳住河心
11、就菊花@【雪】薛涛
长安的菊就要开了
小涛，你骑着奔驰的列车
千里驰骋，是想看一看大雁的模样
还是想让菊花开在你的鬓边，头顶
也许都不是
夕阳烁金，白云朵朵，加速和你一起奔跑
一群小鹿跑在你前面
它们身上开着好看的花
脚边没有绳扣，如你一样。
长安有酒有故知
也有一个人的流浪和松散
我不在长安。一朵雏菊走向水边
一个嫩黄的宫女，替我去打开城门
12、声声慢@【雪】庐隐
你临近时
一条河也出现了
它在一座桥中间打结
蓝天在你那端，细雨在我这端
那端的街道如童话
车辆玩具般跑来跑去
丢掉千山后
一条河的对峙
成为我们之间不可跨越的距离
我还记得那块蓝天的样子
和背负的两种可能
这端细雨不停
我举步不前，那块蓝也在我的踟蹰里
应声而落
13、《地下洞穴》
你见过鬼有影子吗？
它们穿来穿去，在十八层的地下
暗沉沉的灯，把影子打散又拢齐
汗渍血渍
蹭在来来去去的穴道里
虫豸下沉。战争将至
十多万只蜂，蛰于地下
瞬间成鬼
一个巨大的蜂巢，倒挂在
3000多年前地中海的颈项下
穷鬼永远居最底端
争渡争渡，度不去的是困厄，劳累
葡萄美酒夜光杯，在头顶
灌满富人的笑声和血色
洞穴深幽，天堂失火
上帝不敢发声
14、《黑洞旁的时间流逝缓慢》
地下洞穴里
时间无边无际，无尽无休
没有期待，没有守候
没有风雨晴雪，没有
昼夜晨昏
只有烛火摇荡，孩童的眼眸木讷
个头儿多年不变
黑洞是座火山，但我不是弗吉尼亚人
我睡在3000年后的地上洞穴里
也有十八层之多
洞穴里也有美酒，圣经
我不敢说它们有火山灰
和霉变的味道
15、《风》
风也是有模样的。
遇见俄博梁，我才发现
风是这里的君王
钻进山石能长出头颅
信步而过，也要插上一只高举的手臂
它让不起眼的砂砾
鹤立鸡群，也给冒尖的峰顶
丢下一只草帽，压住
骄傲和野心
它凶猛，强悍
每一粒砂子都避不开它的鞭笞
每一座山峰都被它重新捏造
从这里返回的人
总觉得有什么在追赶，身上也不停
掉着砂粒
16、《每个人都在路上》
不只是因为看风景
才上路的。那么多树叶离开家
那么多雪水走下山顶
不过是，诸多生命，找到了唯一的存在方式
若干年后，我重复母亲、祖母活着
家雀们也还在檐下飞
如果不仔细看，分不出谁是谁
17、《那场下在海那边的雪》
青州的夜是白色的
适合怀念，适合一个失去故乡的人
饮掉三两杯淡酒
那个回不来的人，在海那边
白了鬓发
守着窗儿，叨念天怎生得黑？
晚来风急，但捎不来家乡的只言片语
争渡争渡，异乡太宽，蚱蜢舟太短
雪一片一片，下在她心头
夜黑时，就取出做火
18、与文君说@【雪】卓文君
一
凤求凰，是最好的信物
哪怕是走调的。
但成都有点远，有点穷
害得你，当垆卖酒，脸面全失
这不算什么，最怕
川地雪急，砸塌屋檐
一二三四五六七，那人在长安
数来数去，都挂十漏“亿”
你赶往长安，一路雪纷纷
白发也纷纷
九张机在墙上，覆着白雪
二
也见过那个老人
在桥下在水边
他拉二泉映月，阿炳就在弦上呜咽
拉水边的阿狄丽娜
你就红裙黑发走过
我觉得认得你，脸上都带着沮丧
你说，你的琴丢了
它有十四根弦，后来只剩下十三根
我说我从来没有琴
但有一副好耳朵
我们不如两手空空地
听。
19、敲一下@【竹】唐伯虎
一夜雨后，太阳亮晃晃照着京都
昨夜的酒，
还困缚着你的四肢
所谓的朋友，袍袖下暗藏五魁首
友情和欢娱，顺着杯角唇角流脓
奔跑吧，兄弟
考场的大门就要关闭
有人起得早一点，迈过了门槛
有人还在忙着翻找狗洞
绊倒在酒色和门槛下，是一场意外，也是注定
秋香扭身，朱门落锁，一副明代的势利面孔
溃疡的朝代，不如避开，或隐于画内
山水辽阔，梅妻鹤子，不带走世间一丝功名
20、再敲一下@【竹】苏轼
明月几时有？
你刚吟诵完，一万倾雪就落下来
一生未至的辽东
月光赶在了你前面
天上宫阙皆有，在人间
吐着莲花
思乡时，就望望远处
雪的对岸是苏堤
孤独时，就斟上月光
小轩窗内，炉火噼啪作响
那个梳妆的人儿还在
没有孤坟
白雪抚平了所有忧伤
21、我是檐上三尺雪
那盏灯我是为自己开的
那时我不知道一列火车正在窗后经过
从外面看，我的窗子应该是漆黑的
不，有一点昏黄的光
它混在所有亮起来的灯光里
怯弱，不安
打开两盏灯的时候，是为半夜那阵笛声
瞬间它亮成三尺冰雪
挂在檐下。
一具短暂滞留的蓝白铁皮车，在围墙外
穿过一个人的身体
没有任何表情地，驶入黑暗中
22、就像旁白一样
夜深了，窗下的火车声也变得稀疏
没有车子驶来
也没有车子驶去
只有一长片雪，像一根缎带
刺着人眼
我眼前正上演着一部电影
听不清男主角说了些什么
只看见他的嘴角在动，那张脸有时会变成你的
从黑暗中凸显出来，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徘徊了一会
又和黑色的人群粘连成一片
我忍不住伸出指尖去擦拭屏幕
电影已经落幕，只剩一片雪花簌簌落下
23、雪蝴蝶
火车穿过雪地的晚上
雪变成一群蝴蝶，晶莹
迷乱，在灯光下扑闪着翅膀
一个女子坐在窗前，看见了它们的飞翔
蝴蝶飞到她肩上，飞到她发梢
飞到她手上
一只在她指尖颤动，灯光托着它
一只在她眼前飞过，又飞出窗子
说她带着蝴蝶飞行，莫如说蝴蝶带走了她
车声远去，带走了灯光
只留下黑下来的窗子和掉进黑暗中的女子
24、路过你的城市
停车十五分钟的车站
天又阴下来
人流如织，都是陌生
站外是一样的楼房
远处的田野，也一律是玉米、花生
不识得淮河，遇见的河流很多
宽窄不一，枳也好，橘也罢
你我都是过客
下车，只为吸一口你留下的空气
踩一踩你曾经的脚印
把进入过你眼里的风景
挪进我眼里
25、没有哪朵花持久
一场雪后
月季就停止了开放
张着的花瓣，鸟翅一般掉下来
含着的骨朵
也憋住了想说的话
那些红色，越来越暗，越来越凉
我对着窗子展开一封旧信
里面的字，也结痂，冰凉
仿佛黑色的血，多年前
就已凝固，断流
26、与石评梅
很多年前，你从一本书里走出来
同我谈心事，谈冬天的北京没有梅花
你路过的陶然亭，还没有墓碑
你热爱的自由，挂在校园的梢头
你一边写诗，一边喝酒
日子潇洒肆意
1925年的初春冰冷而忧伤
一座山宇崩塌
陶然亭收藏了一枚象牙戒指
开不出梅花了，这个
腐烂的朝廷
你的民国，一直大雪纷纷
揣着另一只象牙戒指，你
往返于大雪中，往返于
流弹里。衣服上长出
雪花的六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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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1-11-26 09:49
沉默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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