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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冬夜美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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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30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此刻,离十月也就半个钟的样子,意识到今年只余四分之一,颇有惊醒梦中人之感。
都说年龄大起来时间会越过越快,这是对的。
如果你只有五岁,那一年就是你生命中的五分之一,当然会觉得漫长;可如果你五十岁,那一年就是生命中的五十分之一,比五岁那年快十倍。六十岁就十二倍,八十岁就十四倍,一百岁二十倍,时间就坐火箭似的“嗖嗖复嗖嗖”。
总得对自己有点要求,于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我决定在“转角”把残章写完,陆续来更,写得啰啰嗦嗦,谢谢阅读,不读也没事。
光说了这几句,又过去了十五分钟“嗖”。
广东人把“一个十五分钟”归为一个单位,叫“一个字”,那现在的时间就是离十月一日差“一个字”,就提前祝自己十月心想事"成"!


冬夜美发店(1)





入冬后,我就想换个发型,以便在春节前,有一个新形象。
“风暴美发店"开在潘水街上,一到夜晚,雾气从南门江面漫延上岸,南方的江河很少冬眠,它们总是不困,水烟缭绕。
街上,到处是穿了深色大衣的行人,在标了实线、虚线的马路上穿梭,城市如同可折来叠去的卡片,任意改造出各种形状。
风过处,一只灰白的塑料袋贴地起,又扑入路基旁的一堆焦黄叶中,寒号鸟般,被推搡着,跑出我视线的射程。

美发店的玻璃门有层雾气,里外模糊。这世间的美发店、咖啡馆、机场是观赏人生剧目的理想窗口。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不同的人进入同一个画面,有的愉悦轻快,有的么,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铺了"厦门花砖"的店堂,灯火荧黄,50平米的店堂一览无余。升降理发椅盘踞在落地镜前,老板与小胖子发型师,各对着客人脑袋细犁。
有石膏像线条的中年老板,持半手掌大的日本“公鸡”美发剪,在指间灵活游绕。

靠后侧的几张植绒转椅扶手头,皮革有些剥落,露出有年岁的木纹骨骼,破嘴般翘着皮。两个中工,一个是冒牌糕点师般打扮,正拌着碗黑油往客人头发上涂抹;一个小心翼翼的把客人的头发,绕进小型擀面杖形状的陶瓷芯中,通电定时加热。一旁矮柜上,吹风筒、梳子、发剪、美发比赛所获奖杯,长枪短炮般散落着。店堂的深处,高柜隔开的里间,红毛绿怪的两个小工,弓着腰给客人洗头,见缝插针的与客人推销着什么,一边不断地在客人头上,摸出一朵又一朵的白色皂花。

我坐进角落的长沙发,对着大门。右手边是位二十八九岁年龄的女郎。猪油白鸭蛋脸,描了黑线的丹凤眼,抿着涂了老气化不开的唇膏的嘴。深色的高领毛衣把脖子包裹成被拉长的"问号"样,“四叶草”的耳坠抖着光,湿发裹进塔般的白毛巾里,毛呢裙下,白人参般的小腿很耀眼,指尖不停叩着手机,手机闪着红蓝光,旁若无人一一划拒接,有一番浴后“好莱坞明星”的傲慢。

我左手边是个20岁出头的小姑娘,打着呵欠,马尾辫拖进了帽兜,胖脸颊上有几颗刚冒出不久的红痘,颇有撒碎果仁"丝绒蛋糕”般鲜甜,是店里其中一位"冒牌糕点师"中工的女友。

梳三鬃马发型的中工,浓密的腿毛从大窟窿洞的牛仔裤 往外舒展,趁刷油有瑕,与“丝绒蛋糕”,说着下班去吃小龙虾的打算。他手中的客人是个大脑门的老头,耷拉眉毛下是有些耷拉的眼,眼仁如沾了灰的玻璃弹珠般自在,刷黑油的寸发竖着,黑晶晶的像颗酸甜的"所前杨梅"。

他热情的掺和着小情侣对话,一边把扶手上翘起的皮摁回去。口音带点上海腔调,把"你"称之为"侬",把"好"称为"嗲"。

推荐城中村"小南龙虾馆",浇头足,味道嗲。说话节奏如裁缝踩着缝纫机踏板,笃定、欢快。赞完小龙虾后,他视线转向老板手中的客人与其同伴,脖子扭的如同一只使用良好的螺帽,为的是确保拥有最佳视线。
老板的客人,是位七十多岁老妇人。低头,撮嘴,团着下巴,看起来不高兴。她应该很老了,又好像还没那么老,发鬓斑白,头顶那片还在冒青。一条印了阳光、沙滩、水果、烤鸡图案的理发围裙系在脖下,一副老顽童在郊游可笑样。

她突然的动起来,前后寻觅,令人猝不及防 。

“别动,就差一眼剪到耳朵!”老板责怪着。

“带鱼有买来?”伴着她的低吼,我们也跟着被吓一跳。

“买好嘚”老头神态自若的答到。一旁,黄铜脸的老头,白发眉毛一把抓似的粗放,快拉成满弓般的大鼻子,这是一张脸善恶难辨的脸,像马戏团的一只公狮,杂糅着原始丛林的兽欲和现代城市的文明,在等待驯兽师召唤。话虽如此,尽管他老,我还会忍不住的去打量他几眼,生出“大佬迟暮”的遗憾来。

只见他背转手,脖子前探,用虚构的狮鬃毛凑近老妇人。

“排骨腌好了伐?”只一会,老妇人的中气如戳破皮球飞快瘪去,呆望着镜中老头,表现出一副转移话题的嫌疑。

“腌好了,你别动,师傅头发要剪不好的”

“夏夏明朝回来吃饭,虾仁么,你总要剥剥出”

“剥了,冰箱里冰好,你坐好,头发总归要剪伊清爽”

老妇人自顾自笑起来,“你什么也瞒不了我”

老头讪笑,魁梧的肩膀往上耸,做出一个“引体向上”的预备动作。

“我儿子要带女朋友来吃饭,师父,你可得给我剪的好看色”老妇人望着镜子里的老板说。

“阿姨,剪成啥样,你儿子都会觉的中看。”回答她的是小胖子。

自打小胖子来这店后,暂时终结了店里"铁打老板,流水发型师"局面。他是外地来的上门女婿,一家三口,高中矮,大中小的三款小胖子,五岁的女儿,胖眼都眯成一条线,然而也知美为何物,贴着镜子,拨拉头路。老妇人没理睬小胖子,贵妇般拒绝着不明身份男子搭讪,垂了眼,低头,不吭声。老头对小胖子指了指太阳穴,看来,极可能是“阿兹海默症”患者。

“阿姨这病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年了,自她把整箱橘子一次全剥了皮开始”

我听过小胖子打电话:“妈,我幺儿子塞,你干啥累?”,美发这行,到节假日就越忙,好几年没回老家。上次回家,妈妈梳着别扭的麻花辫,只因儿子年初电话说,回家要给她烫个发,便一心一意蓄了两年。

小胖子手艺不错,赚钱心切,留意老城区的两居室,要接父母来这养老。"杭州好啊,风景好,人良心也好!"

15年初,崇化有套被低估的两居室,带着一个十几平米平台。算下来离首付差几万,他犹豫再等等,现在花一百万也别想买到。这之后,只见他更热衷加班,成为一台给人美发的智能机器人。

"糊涂时候越来越多了,一天比一天更难调理。只记得很久以前的事,亲戚朋友不再认得,把我也当儿子认!”老头答。

“那老阿姨生活能自理吗?"插嘴的是"丝绒蛋糕"。

“还好,带孩子一样带她,不能单独出门,上一分钟的事,下一分钟就忘。”老头边说边指挥老板把留海再往上再剪些,省的出门戴帽子,头发一塌,就戳眼!

“那吃饭,大小便这些,老阿姨会自己搞嘛?”

“吃饭要提醒,大小便也提醒,出来就得垫个尿片。”

或许,狮子老头平时很少有人和他说话,今天带老伴出来理发,话匣子自顾自打开了。
谁能想到,她也会得这病,年轻时的她,会勾精巧的花边,铺在桌子,沙发扶手上。野外摘来的雏菊,芦苇,长长短短的插进空啤酒瓶,放在有阳光照射的窗台。烧了一手好菜,尤其做鱼,比食堂里上海师傅做的还鲜嫩。婚前,他家穷,偶然吃鱼,次次被鱼报复,刺扎喉。她每次把鱼刺都给他挑掉,鱼是多么好吃的东西,这才知道古人说“鱼我所欲”不是吹牛。

她勾的花边,家里的茶杯上也要盖上一块。还动手做衣服,他的第一件西服就她做的,照着电影画报上的样子做的,她做事很大胆的,缝纫机前埋头半个来月,还真做成了,穿上身,哎,至少不紧也不松。她不浪费,也不小气,孩子从小,别人家有他有,没有,想办法也得有。他们家是厂宿舍区,最早买的电视机,也是最早买的洗衣机。她对亲戚朋友礼数周全,婆婆小姑全和她要好,基本没在他面前说她是非,她侍候婆婆到闭眼,哭的比他还伤心,不是装出来的,习惯了大家作伴,这一走心里空落落。她和他轮班照料,最后那段日子婆婆屎拉不出 ,她用勾花边的手指,一颗一颗往外抠,这事他干不了,闻着那股腐臭,立刻勾出恶心。她恶心归恶心,还继续抠,说只当重养一遍孩子。叹,你们不知道,那几年,我们家多遭罪啊。这几年总算消停了,想着老了老了相伴过几年太平日子 ,可她却得这个病,魂没了。一个人从早到晚,不言不语,对着窗看太阳,好像是朵向日葵。日落后,对着窗外的城河看,到漆黑也不动 ,人没火花,嗯,知道没火花是个什么样?好比一株植物在冬眠,不与你交谈。植物能迎来春天 ,她活在自己世界里,而她的世界,没人进的去。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后,我也想通了,她就是故意不想再认这个世界。

老头摆摆手,转身再次确认留海的位置。我望着老妇人,揣摩着暮光的窗前,“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老妇人头发剪好了,留海紧贴着额头,头发中间黑,两侧泛银灰,一顶银边礼帽般扣在脑袋上。正襟危坐的在等待“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里的那小子,一起去绕床弄青梅去。

“明天是我们金婚纪念日,儿子以前说过,结婚50年要庆祝。 我们去蒸菜馆吃饭,来条广式蒸野生鲈鱼,那鱼没啥刺;再去湖边拍照片,白梅开了,她喜欢白梅,说梅花中就属它最幽香。”老头乐呵着,因我们认真听他说话的样子,赠送出他愉悦与感激的神情来。

“现在都你照顾阿姨,儿子不帮你吗?”"好莱坞女星”也被鼓舞起了热情,头上毛巾取下,发尾渗出水珠。

“儿子有自己的事。"老头轻声说道,又想起什么的摆了一下手,继续说:"保姆可请不起,就算有钱也不好请!杭州保姆纵火吓人吧?人心难测。能动就自己照顾吧,哪天真不行了,两本退休工资一交,去养老院麻烦国家!刚开始,我家务做不顺手,现在习惯了,就是菜烧的不太好吃,现在换我给她挑鱼刺了。我常对她说,老太婆,你真鬼,老了老了,还跟我换起工啦!以前是你照顾我多,现在我上岗,也算公道。”

老头的穿了一块块踩线像肌肉的羽绒衣,看起来有虚张声势的魁梧。运动裤膝盖处磨薄了,向往外凸起的两个拳头,鞋头有些踢破,鞋带系成团。

“她吃的少,我编了食谱,按她口味,十天轮转做。才剁肉馅,大白菜玉米猪肉馅,面还在醒,回去就能包上。”

说着,回头对他依然沉默的老伴说:

“老太婆,明早吃包子啊!白菜玉米肉馅啊。”

她没理他,回到了一株夜晚时期向日葵模样,垂着眼皮,穿保暖鞋的脚上下踩着,踩缝纫机踏板一样,鞋带系成大大的蝴蝶结,一跳一跳,轻快敏捷。

“大多数是老太婆照顾老头,像你们这样少,不容易,以前没少干家务活吧?”

问这句话的,是烫发的客人,那个五十几岁的妇女。电棒卷悉数被拆下,腾着蒸气,一派刚出炉的“巧克力蛋卷”新鲜,不妨就这样称呼她吧。她面有淡斑,微胖,散淡的眉眼和不足为奇的鼻子,嘴巴也小,小的让我觉的她不能吃炸酱面,不然面进去了,酱非糊脸颊上不可。要是非说女人如花,她给我印象是:质雅腴润,人淡如菊。

“以前是不干家务,老太婆一手包。她病后,只有我干,才知道,主妇的辛苦。买菜烧饭,搞卫生、洗衣服,要想干好可不易。以前她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她。我劝自己 ,以前抽烟、喝酒、打牌,现在必须比她活的长,不然谁管她。几十年的烟戒了,酒更别提,牌早多年没敢摸喽,没事在家锻炼,抬腿伸腰,我得活过她。身体倒还真比以前好,所以不算坏事。她清醒时,能和我说说话,和我笑笑,这就可以了”老头乐呵呵的说着。

“有时候她也会清醒,像睡长觉醒来,眼睛也亮了点,在酒店里点菜般吩咐我:喂,红烧排骨、韭菜炒鸡蛋、梭子蟹炒年糕,冬笋腌白菜蘑菇肉片!
有时还会很生气的骂:喂,卫生间很臭!还有你人也很臭,离我远点。

还会和我聊起很久的事:去文化宫看话剧,我自行车驼着她,她搂着我的腰,一路唱着:太阳啊太阳,像一把金梭,月亮啊月亮,像一把银梭....,我在前面带劲的踩着车,脚像停不下来的织布机轴。买桔子汽水喝,我一口气一瓶,瓶口吸嘴上,“啵”一声给揪下来,她在那林妹妹般小口抿着,含口里半天才咽下肚。厂区里看露天电影《小花》,我觉得比刘晓庆还漂亮;站一个半小时的公交,就为吃西湖边“知味观”里的小笼包,好吃吧,现在早没当初那个味啦,我一口一个,她几口一个装着吃不下,其实只为省下来让我多吃;那么远的事,我模糊了,她还记得,说我吃相吓人,每次都快要噎死,可又很男子气,觉得很有安全感。哈哈,每次我被她说得都让以为她病好了,真开心啊,哪知,一觉后,她又闷闷不乐,变回老样子。”


老头语气有点慢了,声音也轻了,只有小胖子的吹风筒在“渣啦渣啦”喊。《嫌疑人x献身》的台词:一个人只要好好活着,就能拯救某个人。

“你看你,老让我吃吃吃的,认识你以后我都长五斤肉了。“红丝绒蛋糕”娇嗔起"三鬃马"男友,是小妞特有的口气。

“你太瘦了,胖点才健康!我最好你永远这样白白胖胖才好!”

"三鬃马"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们大家一眼,恋爱使男孩迅速成长,表现出一副“我要为你负责一生”的诚意。

“我们刚认识时,也比你们大不了几岁,时间过得真快,都老掉牙了,现在是你们这代人的芳华了!”老头乐呵呵的看着他们。

“少年夫妻,老来伴,要没这病,你们可太让人羡慕了!能白头偕老还得讲运气呢!”

巧克力蛋卷头的目光一直停在老夫妻身上,一脸羡慕。“好莱坞明星”低着头 ,水从额头滴下来,滚过粉红色鼻尖,泅进胸前黑毛衣。

老板的眼神,在她身上悄然划过。

老妇人已经剪好了,摘去围裙的她,小个子,米色羽绒衣袖套着细格子袖套。她根本不看镜中的自己,满不在乎的做出一副拔腿要走的样子,被老头一把拉住,去捉她后领残余碎发,捉不完的,便用嘴吹,丝丝凉气进了脖子,她佝着脖子“咯吱吱”笑,母鸡下蛋的叫。老头跟着笑,抖着肩膀笑,缩着脖子笑,还像哭,笑不成声的哭,往里倒抽着气,大家也感染了笑个没停,也倒抽着气,像一只只钩子在摩擦空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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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0-8 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冬夜美发店3

冬夜美发店2


等众人回过神时,“好莱坞明星”翩然坐进老板的理发椅中。
一缕“迪奥小姐”的香水味掠过我鼻尖,是那种单纯香味,体态如同一只仿宋双耳瓷瓶亭亭玉立 ,真是一个要动起来才能察觉到的美人。
“剪到这!”她比了耳垂位置。
“啪嗒”一声,手机收回坤包,仿佛无声的“唵嘛呢叭咪吽!”魔鬼重回“潘多拉”魔盒。
美发剪在耳坠边游开,枝蔓开始飘落,很快在地砖上积了一层。有离别伤感,也有重生的快乐。美发店里总会有那么几个,毅然决然剪去长发的女人。少了长发缥缈,多一份红尘潇洒,算是世间少数懂得割舍的女子。

里间的那俩个客人也先后洗好 :一位是三十几岁的女子,补上“好莱坞明星”空出位置上,挨着我。她不认识我,我却识得她,鉴于往事,不与她相认,这个城市还是小,小到绕来绕去再碰上。
另一位,四十岁左右男子,欣长身材,胡子剃的干干净净,黑色空军式夹克,拉链半敞,露出白色圆领体恤。下身一条凸着七八个大小口袋的军绿工装裤,蹬一双做旧短靴,执白毛巾拭后脖里的水,如从天而降的“伞兵”。
他在镜子里偷偷打量着“好莱坞明星”,眼睛如侦查地形。

"好莱坞明星"知道有人看她,脸上升着冷淡的笑。
暂空下来的俩小工玩起手机。杨梅老头去冲头。“巧克力蛋卷”还沉浸在老夫妻画面中,中工往她蛋卷筒上,淋一种叫“定型水”东西。
“阿姨虽然老年痴呆,还算有福气,老头对她多好啊。”她感叹。
“注意没?她穿戴清爽,指甲整齐,手也不老。看老头自己,裤子、鞋子旧的,手指皮开裂,掌中长茧,那是做生活、洗衣服、缴拖把布缴来的。金婚还会想到给老伴剪个发、外面吃顿饭、拍照,老伴都糊涂成那个样子,他还认真待她,人老了,有知冷知热的老伴陪伴,才是难得福气。”
“巧克力蛋卷”一副羡慕又感伤的表情。

“我常对女儿说,做女人真正要嫁的就是这种男人,有老头三分之一的好也够,关键他要体贴。”她声音实在不响,使得老板、小胖子、“好莱坞明星”、“伞兵”,只能纷纷在镜子中笃起了耳朵。
“阿姨,你老公有这么好吗?”中工的小女友有着蓬勃的好奇心,帽兜里的头发越散越开,有散成海藻迹象。妇人坐正身子,用母亲和女儿聊天的眼神,要分享她的感受。淋定型水后需一个姿势十分钟不能动,她声音也因此格外“字正腔圆”。

“我是在满街都在唱《冬天里的一把火》那年结婚的。那些年老是去相亲,可基本是一次性接头,有所求而无所获。到后来,介绍的对象甚至还没之前的合适,当我明白过来  ,他们早成某个孩子的爸爸,而我是奔三的老姑娘。我明白自己长相、身材、工作都普通,就决定只要符合两条:合适工作、样貌比我好那就可以交往,为了下一代嘛。

那年的正月里,同事给我介绍了他:齿轮箱厂技术员,大学生,个子180,人瘦 ,有技术,比我大五岁,条件可以,问题为什么大龄没结婚?是徒有虚表?还是身体上有难言之隐?或者忙事业,无意分心?其实是有过一个谈了九年的女友,大学学妹,出国五年后决定不再回来。

我心想,是个受伤的男人啊,骨头是难啃的,怕他瞧不上我。世间哪有琼瑶小说里那种胡扯的爱情吗?就算有,能发生在我平淡无奇的人身上?没料,他电话摇到我车间,约我看电影。

可吓了我一跳,我最好的女友对我说:得上,抓住机会,不然可有人上,现在的你对于他来说,是感情中的“雪中送炭”。我自然得上,必须得上,我又怎么能错过机会,确定恋爱关系前,我认真的问他:会后悔吗?会想前女友吗?心里做好但凡他有一点犹豫,我扭头走的准备。可他毫不犹豫摇头说不会,说我是个实在好姑娘,适合结婚。在前女友决定出国时,他就有预感,后面的五年一次没回来,回信也短的像首唐诗,时间隔的如同季度总结,他就知道,感情变了。

只是觉得可惜,也不甘心,浪费这么多年。他是那种被动的人,“分手”在意料中,在最后一首唐诗到他手中时,就是第二只鞋子落地的感觉。他说的轻松,五年没在一起的情侣,再浓的感情也薄了。我放心了,哪有女人,愿在丈夫心中屈居第二。同年国庆,我们结婚了 ,婚房在他厂里分配二居室,我把积蓄全抖出来装扮新房,大红床罩大红被,大红的台灯罩子加沙发套,存心把日子过红火。做梦也得笑出声来,找到满意的老公是藏不住的。他是大学生,我高中才毕业。他个子高,我蹬高跟鞋,背影还像爸爸领了女儿在溜达。婚宴是在他厂食堂办了十桌,厂长是证婚人。我们在敬的酒中,兑了大半水,可居然喝醉了。

晚上,他酒气熏天的说:结婚还真好玩,再来一次你还要不要?我顾拆红包,笑逐颜开的点着头。母亲在卧房给我点了一对音乐红烛,奏着“天仙配”,你挑水来我浇园....夫妻分工那么细有劲吗,我一个人挑水一个人浇园,你只管好好工作吧。烛火一直燃到第二天黎明,桌上凝了一桌烛泪。真的,我那时在想啊,无论外表还是内在我认为都是高攀了。一度以只能找一个凑合的人,不咸不淡的过一生。没想到,撞了大运,符合最高要求。

我甚至想有机会和他前女友见面,还想敬她一杯酒,白的,醉也不怕,谢谢她九年后甩了他,而不是七年、六年五年,更不是三年、差任何一个时间点,我就碰不到他,非但不吃醋,她还是我的贵人呐。就这样,对着镜子里描了眉,涂口红后依然不出色的自己说:新娘子,靠贤补拙吧 ,不让他不操一点心 ,一辈子不后悔娶你。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恩戴德,也许预示了后来的结局。

婚后,有过一段好日子,我承担所有家务,他本来就不会做,这下彻底不用做。工资交我保管,每个月支取零用钱,买烟和偶然打牌。家里所有东西都我采买,包括他小裤头 ,这生活我很满意,有安全感。我爱趴在窗台,看他穿我烫的笔挺衣裤,“小白杨”般去上班,吃我煮的饭,把空碗递给我,粗着嗓门说:再来一碗!我变着花样的做菜,兴致勃勃的做,浑身是劲的做,难怪要结婚,当你心中有爱时,得有个人值得让你去奉献,不然会憋出抑郁病、妇科病、啥啥疑难杂症全来了。再一年后,我们有了女儿,初为人父母的新鲜感真是热火朝天。我常想:人生的画面,若能静止在结婚时相视甜笑的,或刚生完孩子天伦之乐的那刻,该多好。只是世事与人心千回百转,一变再变。”

“巧克力蛋卷”说到此,十分钟已到。她和焗黑油老头交换场地冲头去了。
小胖子的顾客也吹好头发了,是店里的熟客:细腰宽摆的半老徐娘,她拥有一家客似云来的饭庄:座驾是部大红色轿跑,“红孩儿”般低吼来去。一双只有女人,才看得见的,描了内眼线的眼睛,郁然有彩。卷发蓬松有序,她翘着戴了夸张红宝石戒子的食指,从领口一直往腋下挖,勾正歪掉的胸罩带,胸线顿时显得挺拔丰硕。之前吹发时,她保持似睡非睡的享受姿态,并无人留意到她,此时,身上徒然有港片中带假发的大律师结案陈词的气场:“做人宁可对自己看高一线,一段关系就让你自轻自贱了,那是癌,对爱人和朋友都一样。”声音像极了金色滚了黑边的绸缎高级感。手指绕抓着满头发卷,以便它们更加服贴顺从与她,红唇开合:"听说有个上海傻女人叫张爱玲吧,对一个男人爱的来,把自己整个按进泥地,换来些什么东西?据说只是换到一件长满跳蚤的长袍,活见了鬼,要我讲,谈朋友么总得让女人有实际好处,钞票么最好了,没有么精神陪伴也好,身体愉悦也好的来 。不然,摆着看、供着拜?耽误赚钱功夫。找一座城终老,是刚需,和一个男人共度一生可不是必需!”说闭 ,从黑皮香奈儿包里,捏出不知是苹果几的手机,扫了贴在墙上的二维码买单。

转过身,披上到脚踝的黑貂大衣,还不伸进衣袖中,就这么冲小胖子一摆手 黑貂瞬间移动,门拉开,晃着一头的“666”和“999”消失在我们眼前。
一阵寒凉刹那间趁机窜入店堂,掀起定型水的化学味道。这突如其来冷风搞得大家瞠目结舌,不由缩起脖子,紧着背脊。一瞬间从春天落到颗粒无收的冬日,个个身子如被定了型,摆出僵硬的姿态。
(待续)




冬夜美发店  3
门上的雾气散了一些,霓虹残山剩水般透了一些进来。
小胖子唤焗黑油"杨梅"老头过去,"杨梅"从我坐的沙发前走过,一股的混浊的气味罩了过来,不过很快也没了。
我进去洗发,暖水滋着头皮。仰望天花板,有块断断续续的裂缝,看久了像张脸。还辨出鼻子眉毛来,半张嘴伸出脸外,鼻翼宽大,眉毛倒八.....像只公狮脸。四仰八叉的躺在不是家的地方,颇微妙。我出起神,恍惚被催眠:雾般腾空起,徐徐下降,又飞起,停留......突然门外"吼..."的轿跑引擎声轰然远去,仿佛是为天花板上的"狮子"在发声,我跌回现实,继续与天花板对视,除了水流声,遥远的地方有"滋滋"的电流声,有个声音在播报:
“张爱玲的事我也晓得咯。上海人,这话是她讲的吧:人这一世,没有哪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说话的是"杨梅"。
“老年痴呆的大姐,侬也许觉的伊老很可怜相,但我认为不妨讲是老天对伊不幸命运的安慰!”
“为什么,你认识他们?“伞兵”在插嘴,方位大概在四点种方向的长沙发处。
“是的,城厢镇多少小,八十年代也就几万人,到处熟人。阿拉大姨子,是单位工会主席。有一次,单位分鱼,一定要我去拿。八十年代初,工会负责这些琐碎事。去早了,碰到伊同和那个大姐在谈事体,大姐当时也就三十多岁吧。我等了一稍,大姨子才把鱼送出来,还是大姐帮我把鱼穿上草绳子提了回去,哎呀,我只记得她双手的冻疮肿的来红糖馒头一样!”。

"杨梅"暂时没了声音,大概是剃刀正推着后脑勺的发脚。等一会"喳喳"的剃刀声停了,他继续说:过没多久,我同妻子菜场里厢办年货 去呀,大姐刚好帮边肉摊灌香肠,足足灌三十斤,用最贵的肉,母子酱油、白酒用的居然是"剑南春",52度酱香型高档白酒呀!还让人给几只肥硕的板鸭加工成酱鸭。伊老早忘记得我,我在一边小声指给妻子看:是侬阿姐厂里厢,哪能嘎有铜鈿啊?妻子翻白眼嘲讽我:你知道个屁,人家老公是大老板,深圳开厂的。

冷风中我同妻子拎着俩串香肠,一只酱鸭,几片鱼干,一前一后骑着脚踏车回家。菜场门口,哦呦,看见大姐坐上一部三轮车,被火腿、香肠、鱼干、酱鸭、腊鸡簇拥的来,哦呦!真当山大王,女土匪一样。
正月里,去大姨子家吃饭,桌上一盘火腿炖甲鱼,甲鱼有三斤多重,就讲是伊拉送来的。大姨子还讲起伊事体:大姐同伊老头,是七十年代末的中专生,一道分配到机械厂。别看老头长的粗拉拉,能力的刮刮叫,技术有革新,业务也灵,算是厂里"一只鼎"啊!大有希望进入厂里领导班子。

大姐是苏州人,有小家碧玉特有的明娟,当年在厂里,追求伊的人也不少,伊偏偏看上了来自农村的老头。这一对,按现在的话来讲:美女配野兽。
辰光到了八十年代中,老头中专时的同学,深圳中外合资厂里做到高层,看中伊技术,要伊去帮忙。一个月工资抵过厂里敲敲打打大半年。嘎么哪能办?老头在厂里厢么技术骨干呀,厂里不会放。哦 ,忘记讲了,伊拉有一儿一女,女儿九岁时急性白血病死了。死的前俩天,小姑娘就讲,想吃口甲鱼,是爸爸答应很久的事。甲鱼贵,一只抵大半个月奖金。小儿子身体也弱,哮喘到冬天就发作,药没得停。拿不出钞票来买甲鱼,老头就去借来买,炖了,女儿没尝两口就昏睡过去。最后都给儿子吃了,汤渣也没剩一滴。
女儿走了,门外小衣服小鞋子散一地,像出远门,那只啃得干干净净的甲鱼壳,也一起架火烧了,伊拉夫妻俩抱头哭了好几天,真真罪过相。

个么机会来啦,能放过去吧?老头是做大事的人,不告而别就去了深圳,厂领导蛮生气,做开除处理,又迁怒伊,调去搞卫生、管理门市部门口脚踏车,风吹日晒,两只手就没有清爽辰光。伊也不喊苦也不吭声,儿子一放学,头上顶着书包厂里找妈妈要吃要喝,趴在椅子边咳嗽边写作业,晚上,娘俩踩着路灯下的影子回家,日子过得有些心酸,阿拉大姨子是个热心人,时不时的关照她,工会分啥福利,总是偷偷给伊挑大挑好。

只有一年,伊拉家里电器、席梦思、实木家具呼啦一下置齐了,不要太赞哦!豪华到新结婚的小年轻望尘莫及。年底到了,老头西装笔挺,大包小包胸口交错挂,像个做皮包生意的商贩来窜巷,吃的穿的用的,关系好的邻居都派礼物 ,家属区里那个轰动啊,好多人都还记得,总算伊拉家里苦尽甘来了。

大姐的工作经过送礼运作,被调到仓库。我大姨子在伊落难时一直暗中帮助,同伊一直来往,所以愿意把心思同我大姨子讲。那几年,大家都往深圳跑,说那遍地是黄金的。可老头却回来了,手握几项专利,开起个小厂,给大企业做配套。
那时竞争少,效益很快出来了,员工没几年就增加到几百人。不少原厂下岗的领导、工人,他也都吸收了,不计前嫌,大伙都赞他讲义气,运道好,算是抓住了,改革开放的机遇。

但是!真同电视剧演的一样,有一句不厚道的话,听说过吗?可不是我讲的:中年男人三件乐事:升官发财死老婆!升官,老头不在体制内,可那些年,他朋友圈不少官场中人身影。发财,买了独栋小别墅、出入进口“皇冠”车,水貂毛的皮大衣一件换一件,“死老婆?”那他断断不会想,患难夫妻,舍不下的,对老婆真是百依百顺,燕窝、鱼刺、海参顿顿有,大姐明显心宽体胖。不过,伊没老板娘的派头,做着分内的事,在厂里管总务,然而,乐极生悲,一次体检中,居然查出**癌,并且要立即手术!

大家都说,真是没福气啊,老公发财了,伊要死塌哉。很快,她就住院了,而这时却老头不见了。原来,老头去了北京,到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专家来给她动手术。这谈何容易,专家认得你啊?侬啥人呀?毕竟生意人,脑子活络,用人民币开路,拿着检查报告,去守,去候,可那也不行 ,急得他白发都出不少。后来通过一个在京做一个什么处长的本地人,找到一个国外进修多年,此时已是国内有名外科手术专家。专家夫人感动于老头对妻子深情,力劝丈夫,并且是到我们这里医院做了这台手术,面子大吧,人民币好呀,光给医生红包就是十万。算“红色炸药包”吧!要晓得,九十年代初,阿拉这里最好的房子,1500一平米。手术很成功,二年危险期过了,五年也过了。伊入院时,结交的不少病友,年龄比伊大、比伊小、病症比伊重,比伊浅无一例外没过五年,大姐创造奇迹,可以说,这条命就是老头给的。”

这个阿姨还是有福气啊,老公这么有情义,虽说钱多是理由,可这个社会有钱就换老婆的没良心男人少吗?更别说阿姨这么大的病,不过她也真是苦,好享福了,还要受这大苦!”
“巧克力蛋卷头”已经洗好了,包着白毛巾从里边出来边说,看来她也听的很仔细。
老头摆摆手,朝镜子里的"蛋卷头"示意让她听下去:"再见到大姐,是在2000年,大姨子女儿的婚宴,伊一个人来的,开部凌志车,脖子上戴着玻璃弹珠大的珍珠项链,清瘦苍白,在一群叽叽咋咋的妇女里格外醒目。"

2000年,二十一世纪的元年,都快过去二十年。这一年大家都在迎接新世纪,没人再说实现四个现代化之类的话题,有了更高的目标,香港回归三年,股市满盘皆红到皆绿,科技股开始独树一帜,城市的角落里,庆祝的烟火混在万家灯火中难辨仲伯,一个全新的新纪元,所有人看似都在寻找机会,在励精图治,在匆匆的告别过去,或者依然不闻窗外事,虚掷着光阴。
二十年来,有惊喜也有遗憾,中国经济腾飞,中国加入WTO,有特色的社会主义,大跨步的前进,连国家的主要矛盾也悄悄改变了。
整个世界都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许多东西也消失了,从克林顿到小布什再到口出狂言的特朗普,帝国大厦到双子星塔的飞灰湮灭,就别提属于饮食男女们的什么爱情。
我正出神想这二十年,不经意"杨梅"老头又说了一大堆:

“又过了几年,报上登了老头厂破产的消息,资产清算。老头的厂一度是明星企业,也不知为啥,也许是那几年创业神经绷的太紧了,松下来就再难回天。老头当上甩手掌柜,还迷上了赌博,开始只是小白相,一百二百一张牌,蛮快就觉得不刺激,结交一帮赌博朋友,周末组团澳门赌,真是怪来西,手气好得要命 ,赢多输少,最多一次一夜头赢了一百多万。老头本来就生性就大方,钞票来的快么就越加大方,上万一桌的宴席,嘴巴没抹清爽,下一顿已经预定好,对朋友也蛮照顾 ,热衷“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的排场,哎呀,狐朋狗友不要太多哦。老头开始觉得办实体来钞票太慢太辛苦,觉的自己是那少数的幸运儿,深谙了赌博赢多输少的秘密,充满自信,谁说不是?比如讲,他抓住了机遇,迅速致富,日进斗金。深谙管理之道,逍遥做甩手掌柜。再从死神手中抢回妻子,给了伊第二次生命 ,这一切尽在掌握,一切尽如他意,在那几年大家也都这么看他,是个"能人",绝对的,有啥事体也要同他去讲讲,商量。
越赌越豪,厂的经营不再关心,销售量下降也不会急死,全交他朋友处理,爱听奉承,就是犯了远君子近小人的大忌,慢慢交,真心朋友一个一个么都离他远去了。
赌嫖不分家,老头也不例外,钞票来的快去么也快,他的大方赢得了男人的嫉妒和一些女人的爱情。"
那几年,他赌场情场都得意。有一个女人出现了,是常去澳门的那拨客中一员,不到三十岁,天生一把迎来送往的好手,蛮快,在一群客人中就注意了老头。本来嘛,老头大方又专情,每次都给老婆带奢侈品回去,天天还要打电话向老婆问好。可老婆身体不好,据说夫妻生活都过不了。好比猎手挖下了陷井,备好饵料,投其所好。你们不知道,这女人可不简单,十几岁出来闯荡江湖,酒量好到惊人,他们封她叫饭局之花。丰胸细腰,锁骨如钩子,歌还唱的好,越剧唱的是好像小白花剧团里出来的,就是天生为男人定制的女人。皮肤白,还不是小姑娘清透的白,是久炖鱼汤的那个白。阿拉大姨子原话是这样讲:“小婊子身上有腥气!”而男人是贪腥的猫呀。那些年,对他下手的女人不少,老头身上有领袖气质,容易被有野心的女人捕捉到,可“雷声大,雨点小”,在短暂相处后,见识了伊拉装腔作势的愚蠢和欺骗,工作中自以为是的聪敏,老头白相过么很快心生厌倦。

而这个女人,有一双“刘晓庆”式的双眼皮,眼底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欲望 ,老头动心了呀。动了真心啊,蛮快,大家便心知肚明,她就是后来那些年,除老婆外唯一的女人。女人本事大啊,知道这是一个出手大方的金主,一座金矿,说的粗点,是鼓胀的乳房遇到大力吮吸的嘴巴。

年龄上他们好比春笋对秋蒿,可其他方面他们势均力敌,老头那方面听说宝刀不老,这把刀不是钢做的大概也得是铁锤的,只怕是越磨越亮吧!俩个人床上彼此怒气冲冲,床下春风得意的一起赌博,东西南北红中发,轮盘、押宝和梭蟹....,怪色特啦,手气出奇顺。一对以赚快钱为目标的战友,做着各自的美梦,哦呦!这种做人也爽快啊。
你要为啥我会的嘎有数?只要是厂里人都有数的,阿拉大姨子退休后去厂里帮厨 ,多年工会经验很快把那女情况了解一清二楚,结论就是:老头儿入魔道嘞!

厂附近的农民知道老板肯花钞票,抓到野生甲鱼、黄鳝、江鳗都来卖给他。他让食堂大厨炖好,一式两份,一份送家给老婆,一份明目张胆送女人处。他是真心实意,像模像样爱她宠她。
哪有敢告诉大姐?明的暗的从旁侧敲都没人敢。老头为人不错,找他帮忙帮闲帮凶的事情,件件有着落,大姐待人也厚道,身体又不好,告诉,是准备让伊烈火烹油去?要伊去寻死跳河去?对不是自家的事,大家都执宽容态度,没人愿意管闲事。

女人好像也声明不会让老头离婚,懂事的很。在前面几年,我想大姐应该不知情,老头两边相安无事。不是古人老话么:鱼我所欲,熊掌亦我所欲也,他就是兼得了。”
"杨梅"老头兴致勃勃总结着,缝纫机踏板踩得哗啦啦,一副不知今夕何年的相貌。

我被一团泡沫堵住耳朵眼,心急火燎去抹,眼睛又被堵上,泡泡们细微爆破声近在眼前,它们成群结队的爆,五光十色的爆。我看着天花板上那张公狮的脸孔,正迎面接受美女猎人“荷枪实弹”扫射,洪荒之力无畏又牛叉。
店堂里的音响,放着很低声的歌曲,是"警察乐队"的主唱斯汀《roxanne》,成熟男声在细细倾述对一个风尘女子爱慕之心。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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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1 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就不能分多节发吗?这么多文字密集而发,我现在眯着眼睛也是看不完了。
不过,还是要表扬一下,说到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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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1 00:12 | 显示全部楼层
千杯酒 发表于 2021-10-1 00:00
你就不能分多节发吗?这么多文字密集而发,我现在眯着眼睛也是看不完了。
不过,还是要表扬一下,说到做到 ...

哈哈,我也跟着眯眼睛,打个记号,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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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1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才看了三分之一,笑喷了有木有啊,丝绒蛋糕和所前杨梅已然让嘴角弯弯,等看到整箱橘子全剥了皮那句,忍不住趴在桌上对着屏幕大笑,你就是故意来逗我的是不是,这是国庆礼物,欢乐国庆从你这小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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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1 11:48 | 显示全部楼层
接着看下去,又沉默起来,能让一个年轻时样样能干干净利落的一个人老时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叹息

生活总在想不到的地方赠与欢笑和欣喜,又在不经意的地方剥夺同欢的权力,无奈与煎熬,陪伴是个分量沉重的词,没有爱的凝重就无法前行,愿阳光普照所有心中有爱的生灵

小说从一家理发店切入,描写众生的生活状态,切入点很好,很生活接地气,众生的描绘非常生动,画面感强,心里会不自觉跟这文字开始白描每一个人物,心绪也跟着人物的发展欢喜又沉默,笑点和默点的切换让人更珍惜那些美好时光

期待下面的字,大大,国庆快乐,十月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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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2 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静下来读完了全文,耳东大大文字功底了得!小说对发店的环境、人物的描写很有画面感,用词写句都很讲究,每一个人物都活生生呈现眼前,各性鲜明。

一个小小理发店,众多的人物,不同的形象特点,聚焦了一个小社会,自然而然的从人物的交谈中烘托出主要人物的情感故事,一对年老的夫妻,老头耐心地陪伴照顾有病的老伴,从他的话语里让我们感受到他们爱的呵护与相伴,让人感动!人们都憧憬浪漫的爱情,而这样的不舍不弃,相伴到老的爱情更让人感动与敬佩,这样的爱情更值得称颂!

看着故事,感受着他们的爱情故事,也不由得想象自己年老后与老公的样子,我想做那个照顾他的人,也更希望可以一起清晰的记住彼此,爱到最后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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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0-3 21: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千杯酒 发表于 2021-10-1 00:00
你就不能分多节发吗?这么多文字密集而发,我现在眯着眼睛也是看不完了。
不过,还是要表扬一下,说到做到 ...

记得是一节节设置好的发,传上来就成这样了,电脑白痴就这样的。
不过你应该也是老花眼了,要不维生素ABCDEFG试一下,纳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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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0-3 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尘土飞扬 发表于 2021-10-1 00:12
哈哈,我也跟着眯眼睛,打个记号,明天继续

哈哈,深夜不适合用眼过度,是我考虑不周啦,感谢莅临,握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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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0-3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金缕衣 发表于 2021-10-1 11:31
哈哈,才看了三分之一,笑喷了有木有啊,丝绒蛋糕和所前杨梅已然让嘴角弯弯,等看到整箱橘子全剥了皮那句, ...

你开心我就开心了
“金缕衣”这名字取的好好听,猜你一定是个很有灵气的女子,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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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3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要不,你也学下用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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