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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勺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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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12 16: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鸽子记

鸽子决绝地飞走了,不因为秋天。风把落叶卷进了瓷碗。慢慢地又卷进每个有灯的房子。我没有翅膀,我有悬崖。鸽子落下来的样子,和她飞走时一样。
2021.11.05


#大雾记

我看见了大雾。在西门码头,早晨的江面上。和伐木的人不一样,我坐渡船到江南,看鸽子。雾中,我一声不吭。我害怕愤怒中的锯和斧子,更害怕那船长,他有一张雾一样的脸。仿佛船已经开进了深山老林。
2021.11.06


#捕蝉记

蝉在深夜叫。它叫一声,我抓一只。那么多的蝉声,叠在手心。像溪水,风刚刚吹过山谷的。可是,妈妈,为什么我还是不开心?蝉,张开了静悄悄的翅膀,一只接着一只,往童年飞。
2021.11.07


#给阿步

是啊。雪才是最好的礼物,哪怕弄脏了的。但沧州似乎遥远,有些老。不如你,夜里的马达,叼着半根烟,在镜子里一个人摇摆。雪,纷纷扬扬。下得就像匆匆的南方人从北方的早晨醒来,突然看见似的。
2021.11.07


#和奇怪在一起

我和奇怪,住在这湖边房子里
有段时间了。星期天
他会在新窗户上
画许多鸟,以及飘来飘去的云。
星期一的早晨
它们常常不见了。
我会呵呵的笑,因为奇怪在呵呵笑。
我们就是这样,傻傻地
存在。而有时候
外面下着很大的雪
湖面结着厚厚的冰
奇怪和我。竖起衣领
并排站在榻榻米上,默默的。
我们也会下雪
但暂时不知道给谁看。
2021.11.08


#最后一瓶药

稻子病得不成样子。我有自己的影子和倔强。谁也没料到我从转身到回头,会比一把稻子成为另一把稻子还漫长。大人们围坐灯下哭成一团,他们显然失去了应有的威严。这些都发生在十三岁。十三岁。我的内心确实接过一瓶药,默无声息。
2021.11.08


#失眠记

我确信,夜晚是沙丘,但我不是弗雷曼人。我说,我遇见过沙虫,但严肃的女医生纠正了我。那是一种鱼。每晚我睡在新房子里,每晚我都去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人交谈。在那里,我很愉快,但我不能告诉他们,沙虫或者鱼。他们是沙子。
2021.11.03


#生日记

五十岁,我才发现,月光下的榕树,是天生的祖母,慈详而温暖。我跪在这里,秋风清凉地吹过山岗,无数的我,紧紧抱在一起,成了静静望着的叶子。
2021.11.04


#找猫记

我很沮丧。我的猫跑了。它从17楼跳下。整个夜晚,我提着手电筒,走在以为的路上。不断有看不见的人从沮丧里跟过来。我说,我的猫跑了,一只蓝猫。“你就是猫”。他们几乎都猜出了我,但他们实在太老了,忘记说颜色。
2021.11.05


点评

谢谢那边,复制搬走了  发表于 2021-11-12 22:52
这个名字有印象  发表于 2021-11-12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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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7 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雪了》

仅仅一会儿工夫,整个城市全白了
这雪下得急促
有些乱
完全不像我

我会慢慢想,想好一片
落一片
并且每一片都落在它
应该落的地方

《记得》

整整过了大半年,最西边的
那间屋子
才安静下来
里面什么也没有,只一张
破旧的单人床

我每次从山中回来
都禁不住伸头
望望里面
觉得还有一两声咳嗽
躲在床底

《朋友》

他在拔草
拔雕塑身边的杂草
他烦死了,就抽烟
雕像也陪着抽
整整一个秋天
他们相处得都十分愉快
雕像一直微笑着
向前挥舞
他强有力的手臂

《在假山》

鹅卵石的小路通往假山
他坐在条形石凳上
玩他的健身球
幸福的家庭看过去都一样
有一个安静的窗台
和一个更安静的窗帘
里面都亮着会微笑的灯
它们一个挨着一个,没有孤单
在每个夜晚
在假山的四周

《遥远的冬天》

那些年
到了三九
山里的北风
比刀子还要锋利
接着大雪封道
平时缩在草垛边
晒太阳的人
这时都回到了屋子
直到某一清晨
梨花桃花
漫山遍野开放
他们才慢腾腾地走出来
才发现身边
又少了几人
而那些年,我还小
只记得
年迈多病的祖父
春天比冬天咳得还厉害
[发帖际遇]: 一个袋子砸在了 那边 头上,那边 赚了 1 颗 钻石.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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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7 15: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只鸟》  

我确信——
刚刚挣脱我目光的那只鸟
已被空旷和荒芜击中
即便它落到另一双眼睛里
也有我的迟疑和困顿
而我也像它一样
孤独时,站起来,贴着湖面低低地飞

《静物》

迟早我都会变成一个只会默念滴答的人
整日坐在窗前,看落雪堆积,静物般照我
静物般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不禁悲从中来

《钟声》

黑暗过于漫长,睡不着的时候
我就数着钟声,在静寂里
布下的千重灰
万念都落到了灰上,我落在钟声里

《叶子》

一片叶子轰然落地,不再回到枝头
它让我看见了它的决断
在这首小诗里,至少有
三种以上的回想:欲望,死亡,爱仇。

《两道坎》

三十六岁。我坐在母亲的床边
静静地看着一烛香
化成丝丝青烟。母亲睁开眼
嘱咐我,把她的像移到父亲的右边。

《微观》

每次坐在窗边
看着不着边际的黑暗
我都感到
黑暗跟我一样茫然
只有火车不知疲倦地
向前奔跑

《小悲伤》

午后的阳台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一条小船靠在岸边
风由南向北
有时也由北向南轻轻吹过
一些叶子落到了船上
更多的
贴着湖面在低低地飞

《飞鸟》

我确信时光在上一刻钟追杀过这只鸟
它艰难地煸动翅膀
多像它的幼年

而我停在下一刻钟里
一大片森林已经被风吹起
我的影子正好落进缓缓到来的暮色
   
《下午的时光》

风翻动着窗叶,翻动下午的时光
如果我有幸被留下
我想去赞美一双小手,一双在我的胡茬上
蹭来蹭去的小手
它让我看见了他的快乐,让我在下午的时光里无法抽身

《虚情》

时间被蓝玻璃砍成两截
一截挂在电线上,被一只鸟啄食着
剩下的,以灰羽毛的样子提醒着我

《广州》

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孤独。饥饿。卑微。这些尖东西
直到今天,我仍然感到
天黑以后把我紧紧地钉在一块黑上

《想对你说,又是一年》

草没长,孩子长高了
越来越昏黄的天空下
风筝一直踏在风上

《一只被风干的手》

一只被风干的手
在人群中间
它弯曲,倾斜,最后
徒然垂下
就像我曾经看见过的一样

《醉生梦死》

酒过三巡
城外扎营
蒙面人身高一尺
拉吊环,吹喇叭
哎 呀呀
三月草地春色无边
虫子、蚂蚁爬满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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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7 15:43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念》

坐在灯下,抚摸一张
照片。灯光很暖
像只温柔的小脚兽
它偶尔伸伸腰
寂静就从一片叶子上滑了下去

《美好时光》

整个夜晚
我都紧紧盯着一支蜡烛看
不是仅仅因为我的女人
端坐对面
也不是因为蜡烛成灰
泪始干
只是我反复想,烛光照,有多少旧人
错过了今夜的美好时光

《一场大雪》

这场大雪带我走出很远
所有的,山峦、村庄
河流
在路上
安静下来
一些许久不见的人
顶着雪花
陆续地推开了门-----
围坐炉边
只有我
一个人,默默地朝炉膛
塞着纸花

《旧照片》

像老房子
老得不成样子
里面的人目光呆滞
面无表情
父亲总是默默地把它从墙上
取下来,嘱咐我
擦一擦
擦一擦
父亲,还有母亲
陪着它们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
偶尔也担心自己的将来

《影子》

那是正午,三个人
在通往县城的小路上,一声不吭地
向前走
我夹在他们中间,更多的时候
微笑着一张脸,好象
什么都没发生
小路弯弯,一直这么安静
在一间黄昏热气渐弱的院子里
我们停下来,平等地
分到了这一天的,各自应有的一道影子

《怀宁》

我要在大雪覆盖苍穹之前
把自己
完整地带回怀宁
我的老家
我要看看,那些
裸露的庄稼,和
我年迈的父母
我要和他们
在一起
围坐火炉边
煲汤,煮酒,说些野史

《危险》

四面都是绿叶子、海水
她懒得动
她喜欢把自己囚禁在笼子里
笼子让她变得神秘
那些饥渴的动物
竖起上身
时而不时
裸露着它们的下体
整个夜晚
我都在担心她:一个安徽女子
半张脸,点根烟
蜷在灯光下
如果她从我的舌尖掉下来
那多危险

《一叶知秋》

你说的一叶知秋
一叶
指的是一片叶
可我
生活的圈子
没有任何
长叶的植物

你知道的
那又指什么呢
是我承诺某一句话
某件事
它走丢了
我再想想
亲爱的
天快亮了
如果什么都不是的话
那一定是
月光再次经过了你的身体

《旅途》

在一个叫朝歌的地方
我停下了车
长久的注视
四野寂寥
我没有去勾勒妲己,比干
以及荒淫残暴纣王
只见那一望无际
整齐的玉米秸
在暮色中
像无数条手臂
迎着风
使劲地摇摆
那情景
真得像我刚刚离开了故乡

《安阳》

拉开窗帘
安阳已是正午
阳光火辣辣地照耀着殷都
街面行人稀少
树木安静
想拨个电话给石破天
但他关机
一直到傍晚
我跳上郑州大巴离去
又回头看了一眼
初秋的安阳
或许
我那可爱的黑兄弟
正坐在某趟火车上
滔滔不绝
向他温柔的小钧
还有两岁大的小破天
指点着
祖国大好河山

《明亮》

其实并没有风,一片叶子
接着
又一片叶子

我慌忙站起来
紧紧地抱住这棵树
它颤抖了一下

第三片叶子
趁机落了下来
并且
比刚才那两片还要明亮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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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7 15:45 | 显示全部楼层
《秋天来了》

她拉紧我的手
坐下来
用她的肢体
叙述我的从前。然后

说到衰老
说到那个春天,那场
连绵的雨
那个被时间忽略的人
她转过身看外面

秋天来了
树都一样,喜欢独自落叶

《夜雪》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电车、公园、大厦都相继睡去
这时候我把灯打开
安静地走到窗前
看大雪飞舞
层层堆积
我一直想,是什么
让它们如此不能自持
必须把自己
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从夜晚到黎明
我无法肯定什么
对于2007年的第一场雪
它刚刚覆盖兰州

《虚拟》

纸上的人。不说话
不妖娆
我把她挂上墙
每天只听我一个人
等到有一刻
我什么都不说了
就让她活过来,陪我
养花,偶尔
也养草。冬天来时
领着一大堆小雪人,围坐
炉边,静静地看
蓝色的火焰
听水,在壶里歌唱

《介绍》

我私下认定天门诗人晓波
是我老师。
我俩吃过两顿饭,喝过二十几瓶啤酒。
此后,在不同的场合
我喜欢重复同一话题:晓波,认识吧。
“认识,认识。”
如果有人点头,我马上说
他是我老师。
如果所有的人都缄默
我小声地说,一个湖北佬,酒量很好。

《灯》

空房子里的灯
从未熄过
它照着冰冷的墙壁
还有一尊会微笑的雕塑
这么些年
我总是试着
把自己和这盏灯
联系起来
转过身
在22780平方公里的温州
日子过得飞快  
[发帖际遇]: 那边 发帖时在路边捡到 2 颗 钻石,偷偷放进了口袋.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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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7 15: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人的院子》

四周无风。玉兰树
像过去一样
顶着白白的雪。他就靠在
最右边
安静地睡着。冬阳很暖
也很软。
这一切,在三月之后
小电影似的
不断重复
再重复。但又几乎是
不可见的:杂草
横卧那里。

《抑郁症》

他老是在白天
做梦
梦见一棵枝叶茂密的槐树
的刺
长进了屋子
他想尽办法
顺一根下水管
爬到了槐树的顶部
猛地
晃动手电
看看那对珠颈斑鸠
在刺里
是否和他一样
有些慌乱

《雪天遏管仲墓有感》

环绕这块墓地
走一圈
大约需要七分钟
以至于
我怀疑它是假的
但门票
是真的
两千多年过去了
就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地方
真爽
下雪天,还有老乡
来看望

《落叶》

几片叶子
躺在雪白的地砖上,那么安静
不拥挤,不焦虑
风吹过的时候,它们就
默默地站起,向两边挪一挪,再挪一挪
很长一段时间,风反复吹
它们就反复向两边挪动
这个静谧的午后
几片叶子,一直守着阳台
像几个谦卑的、谨小慎微的异乡人
守着城市某个角落
它们不独诉,不抗拒
只听命于秋天
和秋天的风。至于远处发生了什么
他们一无所知,也不屑知道。

《晴朗的下午》

阳光翻过土墙,清晰地照到檐下
照在父亲
和母亲的身上
他们头发灰白,拢紧衣袖,打着瞌睡
又一个秋天来临,我并不知道
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站在院子中间
我只觉得凉风,哗哗哗,涌向我一个人
一棵长不高的树
抓紧天空
或者抓裂大地,枯叶都在悄悄凋落。

《在乡下》

更多的时间,我是一个人度过的
坐在檐下
阳光低垂,静静地覆盖着我
和我身边温驯的小狗。偶尔有鸟雀飞落枝头
以及鸡鸣,蛙声,槐花清香
一一越过栅栏
这些天然,透明,清凉,不曾消失的触感
如此洁净
我因沉溺其中而拥有片刻温暖
我知道过些年,父亲
还有母亲,相依远行,不再回来
就不会再有这屋檐了
院子会沉默,长满杂草,墙角的青苔
会独自翠绿
那时我还会无数次出现在檐下
长时间看着
坐着,被一把旧藤椅轻轻抚慰。

《若干年后》

若干年以后,疼爱我们的人都走了
孩子也长大了
屋里只剩下你我
那时
如果我尚能行走,尚有温暖
就牵着你的手到处走走
把一些美好再看一看
除此之外,我希望自己还能
写一些简单的诗。如果写不出来
就安静地坐到阳台,听你
唠叨
再若干年后,我们不能走动
也不能说话
就睁着眼睛,慢慢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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