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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8-24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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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莱诗集 | 我们不死的原因
原创 董继平 译 红岩文学 2021-11-25 18:31 发表于重庆
图片
11月21日，国际著名诗人罗伯特·勃莱，在他从事文学创作、文学编辑和文学翻译工作50多年之后，于11月21日在美国明尼阿波利斯市的家中去世，享年95岁。
勃莱曾获本刊第四届“红岩文学奖”，他在获奖感言中这样表述：“早在1968年，我就在一篇访谈中说过：‘对于我，中国古典诗歌依然是人类所创作过的最伟大的诗歌。’至今我依然对此深信不疑。因此，我想你们会理解我从中国诗歌界接受‘红岩文学奖’这一奖项，会有多么高兴。”
本刊《国际诗集》栏目于2012年推出《勃莱诗集》，译者董继平这样描述其人其诗：“勃莱一直在号召同时代的美国诗人要向中国古典诗歌学习，他本人也身体力行，他热爱陶渊明、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从中国古典诗歌中寻找营养。”今次全文推送《勃莱诗集》，以此送别这位伟大诗人远行。
勃莱诗集
我们不死的原因
罗伯特·勃莱|董继平 译
图片
勃莱画像：李伟
深夜友人来访时
1
我们钓鱼和交谈，度过了一整天。
最后，我在深夜独自坐在书桌前，
又起身走进外面的夏夜。
一个黑暗的东西在我附近的草丛中跳动。
2
树木在呼吸，风车慢慢上下往复。
头上，那在奥尔顿维尔①下过雨的雨云
遮盖了一半星星。
空气依然凉爽于雨水。
3
夜已深。
我是唯一醒着的人。
我所爱的男人与女人在附近沉睡。
4
人类的脸在讲起靠近自己的
事物，充满梦幻的思想时闪耀。
人类的脸在讲起那些压迫生者的事物时
像黑暗的天空一样闪耀。
①美国明尼苏达州城市。
情诗
当我们恋爱，我们就爱草丛，
谷仓，还有灯柱，
以及那被整夜遗弃的小小的大街。
“握住手”
握住某个你所爱的人的手，
你明白那双手是精致的笼子……
小鸟
在僻静的大草原上
在手的深谷中歌唱。
初雪
雪开始飘落。
一个隐秘的冬天在我们前面，
冬天的隐秘，
动物头颅中辽阔的大厅
展现在我们前面，白昼的
慢慢破晓，温暖的血移动，移动，
无垠的松林。
想起杜甫的诗
我迟迟起床，询问今天得干什么。
什么也没干，因此农庄看起来加倍美好。
吹拂的枫叶与移动的草丛相处得如此和谐，
生长的树旁，我写作的小棚屋的影子显得矮小。
绝不要与你的孩子在一起，让他们像萝卜一样瘦削！
让你的妻子担心生活拮据！
你的一生都像醉汉的梦！
你整整一个月都不曾梳理头发！
想起“秋野”
1
秋天已经在这覆满青苔的岩石上开始。
从风中飘来的羊铃有悲伤的气息。
我在一片平的乡间愚蠢地离开了我的妻子，
我架起了我那俯视山谷的桌子。
湖泊中有鱼，但我不会垂钓，
我将默默地坐在窗前的桌边。
我将把出现在我盘子上的东西
都分一点给鸟儿和草丛。
2
看见生命之河带走的道路多么容易！
将一个生物从它自己的路径上移走很难。
鱼儿喜欢存在于深水中，
鸟儿容易找到一棵赖以生活的树。
一个人在后半生接受贫困和疾病，
赞美和责备属于前半生的光荣。
尽管寒风吹着我的手杖，
我也永不会厌倦这座山上的蕨草。
3
音乐和吟唱帮助我克服错误，
山峦和树林把我的躯体保持得炽热。
我的屋里唯有两三卷书。
离开空书架的阳光把我的后背晒得温暖。
我出门，去拾起被风吹落的松果。
夜晚降临时，我将打开一个蜂巢。
地板上下都覆盖着细小的红花和蓝花，
我拖着穿上长袜的双脚接近微弱的焚香。
隐秘的秋天
随着缓慢而沉重的脚步
干草灰的微粒起伏，
就像因为某个王子诞生了
仆人们在院落里跳舞庆祝。
是什么诞生了？冬天。
因此埃及人是正确的。
为了在秋天清澈的空气中开始，
万物都需要一次死去的机会。
当我们几乎没有期待的时候
每片树叶都沉落、飘零。
我们朝窗户瞥视某种
吸引了我们目光的东西。
秋天很可能就是一座坟墓
一个孩子自其中诞生。
我们感觉到一种秘密的快乐
而我们不会告诉别人！
等待星星
1
我多么渴望夜晚再次
来临——整个下午我都不安——
巨大的星星要出现
布满天宇——星星之间的黑色空间——
还有要渐渐隐退的蔚蓝。
2
我背对窗户，致力于一些事情，
等待那我记得我从
摇篮中看见的黑暗。
当我走过去开门，我就成了
一条在沙砾上溜进海洋的鲑鱼。
3
一颗星星独立于西边的黑暗中：
大角星座。纠缠在爱情中，**人
称之为“天堂看守人”。我想
它就在我接受那种
对黑暗天空的渴望的**里。
感谢过去的老师
当我们迈步或者信步穿过封冻的湖泊，
我们把双脚放在它们从未到过的地方。
我们行走在那未被行走过的地方。但我们不轻松。
除了我们过去的老师，又有谁在那下面？
那曾经不能承受人类重量的水——
因此我们就是学生——抬起双脚，
继续向着我们前面行进一英里。
我们下面是老师，我们周围是寂静。
我们放入草耙的禾束堆
禾束堆说冬天
正在来临。每捆禾束都伫立
在那里说，“我把自己送掉了。
接受我吧。这结束了”。
我们接受了。随着我们的
闪耀的耙齿，它们如此
健壮而优雅的柄，
我们自由地塞入每捆禾束，
将它装载起来。
每捆禾束都像
一个灵魂，被塞回
灵魂之云里。
那就是它将在死后
存在的方式——如此丰富的
灵魂在一起——
在沉重的运货马车上，毫无倦意。
我们不死的原因
九月下旬，很多嗓音
告诉你说你会死去。
那片树叶，那种寒意那么说。
它们都是正确的。
我们的很多灵魂——对此
又能做些什么呢？
无能为力。它们已经成为
无形事物的一部分。
无论如何，我们的灵魂
一直渴望着
回家。它们说：“很晚了”。
“锁上门，走吧”。
躯体并不同意。它说，
“我们把一个小铁球
埋在那棵树下了。
让我们去找到它吧”。
麦束有一个提问
当夏天几乎结束，
麦束就会低语着伫立在
残茬地里。一捆麦束说：“看起来
我可能会离开片刻”。
“我可能那样离开过——
没人会留意到。
然而难以知道的是
我是应该是独行，还是与其他的麦束同行”。
我们每个人都像那捆
麦束。多年来，我们都等待
那个逃离的恰当时刻。
也许它就是在六月里
雷霆来临的那个时刻。然而
第二天就太迟了。我们
在打谷机里结束。
我们的等待正确吗？
衣夹
我要用一生来制作
衣夹。一切都不会受到伤害，
除了某些松树，也许在我拥有的
土地上，会重新种植它们。十月的
一天，在北方，我会看见
我那些挂在湖畔的晾衣绳上的作品，
也许是十二个衣夹，木料
依然清新，一股轻风吹拂。
三天的秋雨
三天的
十月之雨吹落
树叶。我们知道
生命不会持久。
码头闪烁着
橡树叶，小船上的
寒冷树叶，点缀在
老人草丛中的树叶。
哈代①警告过
我们。耶稣站在他的
小船上，转动后背，
被划向对岸。
①英国作家、诗人，著有《德伯家的苔丝》等小说。
五个小客栈
当我哭泣，我想别的每个人都哭泣。
我想如同一个男孩生活在事物边缘。
对于我，一千只笨呆呆地盯着的大雁恰如其分。
一千条红眼睛的龙生活在一滴
清澈的水中，全都守护着相同的财宝。
一千个耶稣行走在魔王附近。
那黑暗的人的五个小客栈是什么？
烟，火，风，泥和黑暗。
对于赌徒，这些赌场中的每一个都宜人。
我贪婪的灵魂和我分享同一间屋。
当我看见一本两千年前写成的
书，我就去查对它是否提到了我的名字。
像我一样把信任托付给沉落的星星的
幽暗脚步的男人和女人
在夜晚的世界中有秘密的同谋。
昨天的加勒比海暴风雨在一只蚊子
举起翅膀时升起来，有千百个柏拉图
和伊本·阿拉比①在教育眼睛的瞳孔。
①生于西班牙安达卢西亚的**教苏菲派神秘主义哲学家（1165-1240）。
黎明
有些人喜欢观看大海的灌木出现在黎明，
看见夜晚从大雁的翅膀上降临，听见
夜间的大海的交谈，另一个交谈者是黎明。
如果我们找不到天堂，就总有冠兰鸦。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哭泣着度过二十之期。
需要那些人的哭泣声，他们被搅醒于黎明。
亚当被召来，去命名红翅
黑鹂，菱背响尾蛇，和在溪流中
盥洗上帝的红尾浣熊，盥洗在黎明。
数个世纪后，美索不达米亚①的神祗露面，
他们一头卷发，长着耳朵，他们后面是带着
身着蓝衣的儿子的将军，儿子们将死于黎明。
那些吃蚱蜢的隐士整天呆在洞穴里
如此美好，然而美好的还有
看见围栏桩渐渐出现在黎明。
爱上沉落的星星的人们崇拜散发出
厩棚气味的婴儿是正确的，但我们知道
就连沉落的星星也将消失在黎明。
①古代西南亚文明之地，位于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在今伊拉克境内。
黑暗的秋夜
想象是一道通往渡鸦房子的门，因为我们
已经被祝福！鞋子上落下来的那一根钉子
为牛顿照亮从集市上回家的道路。
昨夜我听见一千个神圣的女人
和一千个神圣的男人在子夜致歉
因为他们的嗓音中有太多的喜悦。
那些情侣，骨瘦如柴，衣衫褴褛，受到
父母厌恶，干着那件工作，一直穿过中世纪，
正是这些情侣一直把门朝天空敞开。
步行回家，只要我们经过苹果园
我们都会心烦意乱。我们依然吃着
亚当诞生的那一夜留在地面上的果实。
透过栅栏，十字架上的圣约翰①听见了
一首**情诗，他自己开始写诗。在内华达②
找到矿藏的，总是那匹正在倒下的马。
罗伯特，你熟悉又多少物质可能被
情侣们浪费，然而我说，祝福那些
穿过黑暗的秋夜回家的人吧。
①十二使徒之一，大雅各的兄弟。传统上被认为是第四《福音书》、三篇使徒、书信及《启示录》的作者。
②美国西部一州。
希腊船只
当水洞消失，鱼儿在泥淖中四处
跳动时，它们可以相互微微湿润，
然而，如果它们迷失在河里就最好。
你知道有多少希腊船只载着酒类货物
而沉没。如果我们不能抵达
港口，也许最好就是奔向海底。
我听到过哀鸽从不说出它所
意味着的事物。我们当中那些写诗的人
同意不去说出痛苦是什么。
很多年，艾略特①伫立在一只无遮的
灯泡下写诗。他知道自己是谋杀者，
他在出生时就受到了惩罚。
弹锡塔琴的人一会儿在后院中搜寻，
一会儿在留在桌上的碟子中搜寻，
一会儿在一片叶子的下侧搜寻苦难。
去吧，把你的美好的名字扔进水里。
所有那些因为爱情而毁了生活的人
从一百艘沉船中对我们呼唤。
①美裔英籍诗人与批评家（1888-1965），1948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从城堡中偷窃砂糖
我们是放学后留下来学习欢乐的穷学生。
我们就像印度群山上的那些鸟儿。
我是一个寡妇，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唯一的欢乐。
我蚂蚁般的头脑中容纳的唯一东西
就是砂糖城堡建造者的设计图。
去偷窃一粒沙糖，就是一种欢乐！
我们像鸟一样，从黑暗中飞进那被歌唱
照亮的城堡大厅，然后再次飞出来。
被关在那温暖的大厅外面也是一种欢乐。
我是落伍者，流浪者和傻瓜。可是我喜欢
读到关于那些人的事情，他们曾经对面庞
一瞥，二十年后又死于欢乐。
我并不在乎你说我即将死去。
即使在那句话的声音里，我也即刻听见
“你”一词，它开始的每种判决都是欢乐。
“你是窃贼！”法官说。“让我们看看
你的手！”法庭上，我伸出硬结着老茧的手。
我的判决是一千年的欢乐。
开始写诗
你独自一人。有敲门声。
那是一个词语。你
带它进来。事情正常了
片刻。但这个词语
有亲戚。很快
它们就出现。它们都不工作。
它们睡在地板上，它们偷窃
你的网球鞋。
你开始写诗，你并不
愿意撇下事物不管。
现在那书房凌乱不堪，
遥远的事物消失了。
那就是正在结婚的事物的
样子！你绝不是只接受了
你的妻子，而是接受了
她的家庭的疯狂。
现在看看发生了什么？
你的车在哪里？你
整整一周
都无法找到钥匙。
对着驴耳谈话
我对着驴耳谈话。
我有那么多要说！驴子不能等待
感觉我的气息搅动它耳朵的
无垠的燕麦。“什么对春天发生了”，
我叫喊，“还有我们那在四月的荡漾中
如此快乐的腿？”“哦，不用
担心那一切。”驴子
说。“抓住我的鬃毛吧，你才能抬起嘴唇
更靠近我那毛茸茸的耳朵。”
听见的低语
蜘蛛在十月的风中摇曳，它听见
蝙蝠的脚离开树枝时的移动声，远在
拉布拉多冰层上的熊发出的呻吟，
飓风卷走房子之际鹪鹩的
鸣叫，坠落的松果，修女死去时发出的
叹息，耶稣对汲水的女人
发出的低语，渴望被放进坟墓的
骨头的几乎沉寂的哭泣。
悲伤有何用？
悲伤有何用？它是我们贮藏
小麦，大麦，玉米和泪水的仓库。
我们走向一块圆石上的门，
这仓库喂养所有悲伤的鸟儿。
我对自己说：你终将拥有
悲伤吗？继续，在秋天要愉快，
要淡泊，是的，要宁静，要平静，
或者在悲伤的山谷中展开你的翅膀。
隐者
隐者在早晨醒来，听见
枞树的根在地板下面躁动。
有人在那里。那种埋在泥土中的
力量把夏季世界传送上来。当
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他就滋养她。
舞蹈者把自己脚上的光芒洒满草坪。
当一个女人热爱泥土，她就滋养它。
泥土滋养没人能看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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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2-8-24 11:10
）
沉默卡
发表于 2022-8-25 09:36
